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头像自设,来自绑画慈老师。

【巍澜】不及黄泉无相认

*书向巍澜

*时间线为赵云澜的某一前世

*刀子预警

*ooc预警

目录

 

注:①此文为赵云澜的某一前世,但为了有代入感仍称他为赵云澜;②本文与“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古事毫不相干,也无相似之处,文题另有寓意;③文章部分内容灵感来源于周国平的《悲观·执著·超脱》。

 

 

       这片荒沙不似寻常所见的沙丘连绵的沙漠,这里一马平川、寸草不生,更是天寒地冻。每隔一段路程便会有束矮小无叶、艳红如血的花朵摇摇曳曳,细长柔嫩的花瓣上上下下卷出曼妙的弧度,将可爱与妖媚撮合得恰到好处。它纤弱的身姿欲盖弥彰地掩藏在漫天黄沙之中,若隐若现,引得迷失者不由自主循着往前走去。

 

       就在这广袤无垠的沙漠某一处,聚集着若干人。领头的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就连面部也被黑雾遮盖,叫人摸不清是人是鬼还是神。而他的身后则队列整齐地站着一众鬼差,个个毕恭毕敬、纹丝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稍多时,一抹人影凭空出现。修长笔直的两腿往地上那么一落,便不负重望地抢夺去无数目光。

       “嗬哟,没想到我这么早就有机会来这阴曹地府观光。”这有着男模身材的人毫不客气,眼皮子一垂又一撩,自下而上将周遭事物看了个透,然后徐徐落向正前的黑袍男人身上。

       随即他身形一顿,仿佛是怕戏不够足,又夸张地一扬入鬓长眉,双掌一拍就营造出了满腔诧异,“斩魂使大人亲自远迎也不提前走漏个消息,我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大人不介意吧?”

       话音刚落,鬼差们顷刻乱作一团,哄吵一阵后便一个个噤若寒蝉,垂首耷脑小心翼翼地斜着目光打量这两尊不可触怒的大神。

       可这被冒犯的主反倒只是微微动了动眼光,非但不气,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些话也就赵云澜敢当着他的面说,油腔滑调不动声色的就把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这么大阵仗是有何事?”赵云澜见斩魂使不吭声,也极懂分寸地不再得寸进尺。他将话音一转,提腿蹬起一捧黄沙,足跟漫不经心地碾进沙坑。

       一旁的判官早就被赵云澜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出,又不敢劳驾斩魂使亲自解释,唯恐引火上身地立刻竹筒倒豆子:“令主大人多虑,这……人死后都是会到这里来的。不过您身份特殊,地府自然不敢怠慢,所以我们才在此恭候。您现在所在之处为黄泉,往后还有……”

       “真冷。”赵云澜被这叽里呱啦一串惹得心烦气躁,一拢领口便哈着冷气打断,“我看这沙漠无边无际,怎么,还不走吗?”

       这下无人应话了,毕竟这事由不得他们决定。就算是兜头镇下来的压力恨不能将他们碾得魂飞魄散,也只能皱着眉头硬扛。

       千钧一发之际,不动如山的斩魂使终于有了动作。

       他略一抬首,目光借着黑雾掩护,轻触在赵云澜轮廓分明的锁骨上。松垮垮的领口吊在赵云澜胸口,起不到任何保温作用。裸露的肌肤被冻得有些泛白,仿佛一摁便会留有红印,却又矛盾地透着内敛而深重的力量。

       直把他看得呼吸一窒,口舌干燥。半晌才强行扒回神志,略略一颔首,客客气气地道了声歉:“是本使的疏忽,还望令主莫要责怪。”

 

       斩魂使向来寡言少语,鬼差们又不敢多言。赵云澜自觉无趣地闭了嘴,眼神带劲儿地四处乱瞟,仿佛要将这土色的世界看出个五彩斑斓才肯罢休。

       整个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硬是走得无声无息。

       四下阒静,赵云澜难得收起了一身软骨头的毛病,跟在斩魂使身旁走得人五人六。

       他从一开始就察觉斩魂使不对劲,眸光微不可查地或多或少留了些在这人身上,自然没有漏过对方最后气息顿停的一瞬。

       他总觉得斩魂使在暗中盯紧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视线过分贪恋又深沉,仿佛一个毒蜘蛛吐出的强劲蛛丝,缠缠绕绕将他整个人绑得动弹不得。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二人是猎者与猎物的关系,斩魂使会凭借着一股他尚未琢磨明白的本能,毫不犹豫地撕咬断他喉颈,将骨血肉吃得一丝不剩,连腥气都要混着鼻息吞进肺内——虽然自己这皮糙肉厚的显然口感不佳,不知比上幽畜是否会更合他这位大人的口味。

       赵云澜被自己这不着调的想法逗乐了,笑音仓促的从唇缝间混着气音冲撞出去,撞破了沉寂与肃穆。

       “令主,”斩魂使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自觉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赵云澜迎着斩魂使那似有若无的目光,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眸中一点精光闪得后者当即大脑死机。随后赵云澜又似想起什么,收敛了笑容,问:“大人,您体验过死亡吗?或者说——生离死别?”

       他语调平缓的就似无话找话的闲侃,却又像是刀切豆腐,手起刀落并未留心用劲,可仍就掩不了刚刀利刃的本质,平铺直叙的话语将斩魂使那被漆黑藏裹起来的心脏毫不留情地剖成两半。

       赵云澜歪斜过头,打量起这个混身僵硬杵在原地,却依旧不露端倪的斩魂使,目光如刀。后者则只是转头避开视线,沉默不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场无声无息的拉锯战。

       就在众鬼差战战兢兢,心态简直焦躁惶恐到就在爆炸边缘徘徊的时刻,斩魂使终于松了牙关,哑着嗓子道:“……知道。只是不知令主所言何意?”

       “没想到秉公执法到仿佛不通七情六欲的斩魂使大人也会有这样的经历。”赵云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叹道,“敢问大人作何感受?”

       “撕心裂肺。”斩魂使的声线有些发颤,不自觉带上了剜骨的森然寒意,“恨不能将害死他的人千刀万剐。”

       赵云澜怔了怔,他没料到斩魂使这样天地人神皆惧的存在,还会有那般痛苦到连诉说都宛若在被抽筋扒皮的过去。

 

       其实在斩魂使还是小鬼王的时候,他还并不知道“撕心裂肺”这个词,昆仑君也没能有合适的机会教给他。

       直至轮回落成,山圣消散,小鬼王攥着昆仑留给他的魂火与神筋,哭得声嘶力竭。狂风将这声声稚嫩又脆弱的嘶吼绞成碎片,席卷过连片的山峦。

       尚还只是少年的他,只觉得心脏疼得像被砾石生生碾成肉末,疼得他几近抓狂。可除了断嗓式的哭喊再找不到其他发泄方式——他不能肆意破坏以解心头冲撞的暴虐戾气,他答应过昆仑,要替他镇守四柱。

       年幼的鬼王不断地将自己的精神逼向断崖,却始终寻不到最后能换得解脱的突破口。脑子清醒又混乱,他知道是非对错,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明白这身体及心理上的一系列反应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该怎样应对。

       曾经教导他的神祗已元神出窍。他又成了那个被天地抛弃,未有尺寸之地可供栖身的鬼王。

       之后只身一人在冰冷冷的黄泉路上踽踽独行过万年,浸泡在永无止尽的阴暗寒冷之中,将心肠练得坚如铁石……却在旁观昆仑转世之身的情爱与寿终时,每每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历经俗世千年光阴的他自然早已学到,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叫“撕心裂肺”。

 

       气氛足足冷寂了有几分钟,斩魂使才开口接着说道:“世人怕我、恶我、欺我,我却只愿他一人安好。”

       温和又坚定的话音字字叩在赵云澜心间,扰得他一改拽得二五八万似大爷的气质,黑眸愈渐深邃凛然,堪比鹰隼。赵云澜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斩魂使这话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斩魂使并有打算留时间给他琢磨,在赵云澜的记忆里不会有昆仑君时期的分毫片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令主不惧死亡?”

       “人生从初始便能望至尽头,死亡又有何惧?世人所怕的不过是离别与死后的未知。”赵云摆出一副就算是天塌下来,在他这也算不得大事的无畏态度:“人生有疆有界,无论是早早收场还是长命百岁,最要紧的,是负起肩上的责任。”

       斩魂使犹豫着出声:“……人生只有一次,还望令主能够惜命。”

       “怎么就只有一次?您这不就是在送我去转世投胎,迎来下一世么?”——正经不过三秒,标标准准的“赵云澜”式回答,将斩魂使堵得哑口无言。

 

       几千年时光都如风驰电掣,转瞬散成过往云烟,更何况这八百里黄泉路。漫天的黄沙逐渐淡去,奈何桥下惨绝人寰的各色哀嚎愈加响亮,敲着人耳膜直叫人毛骨悚然。

       桥头的这端站着个老婆婆,微微佝偻着背,慈眉善目。她盛起一碗汤汁,抖颤着手递给赵云澜。

       “小伙子,喝了这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旧怨,走过这奈何桥寻个新的去路吧。”

       赵云澜端过瓷碗,凑至鼻尖下嗅了两嗅,随即向老婆婆夸赞道:“婆婆好手艺,味道真不错。”

       语闭便干脆利落地仰颈将这汤药往嘴里灌去。

       “……令主且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伴在一旁良久不言的斩魂使竟会猛然出声打断。

       “本使姓沈,沈巍。”他的语气里带了几不可闻的哀戚,落在这荒蛮之地,更是凄神寒骨,令人不住战栗。而他本人却像是对此毫无知觉,顿了顿又补充道:“望你记住。”

       赵云澜应声转头,沈巍不知何时已经撤去了面庞上的黑雾。

       一双修长的眉眼,阴影由深入浅地沿着眼窝轮廓顺势而下,于眼尾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温情笑意。嘴角略显拘谨地微微抿起,更显文质彬彬,竟是一股浓重的书卷气。

       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大美人儿。

       赵云澜心下一喜,心头鼓噪起无数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当即演绎了一番什么叫“色令智昏”,喉头一滚就是一口汤汁下肚。

       索性这孟婆汤似是故意要给人留有最后一刻的温存,药效远不如世间古籍里写得那般立竿见影。

       零星的片段从他眼前划过,却都只有一双眼睛——那目光望得极深极远,像是承载着千万年的悠久光阴,最后都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有时光线角度正好,会自那双黑沉沉的眼瞳中心向外层层递开,揭露出不常为人所见的情绪——凶戾,隐忍,克制,还有被小心翼翼压缩到极致的眷恋。

       赵云澜的神情千变万化,面部如同被刀削出来的刚硬线条愈渐柔和。

       这些都是斩魂使,也就是沈巍的面容。而他强烈又莫名的直觉让他几乎就此笃定,这些场景他看过成千上万遍,只是他不记得,连一星半点的记忆渣子都未曾留下。

 

       一旁的沈巍像在录像似的一刻也不眨眼,如数家珍地将每一帧的赵云澜都刻进心底最深的软肉内——纵使那里因为反反复复地翻挖回忆,早已被剜得血肉模糊。

       只是汤药已顺着食道滚落进胃部,赵云澜的神色不可避免的逐渐空白,白眼球黑眼珠一脸木然地盯着沈巍,全凭一副好皮囊才没将人吓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巍嘴角浅淡的微笑随着赵云澜的变化缓缓收起。黑雾再度无知无觉地缭绕上他面颊,浑身笼在黑袍里不显山不露水,透着阵阵寒彻骨的幽幽冷香。

       以他脚下为中心的方圆几里内,荒凉贫瘠的沙漠硬生生地转成了冰天雪地,曼珠沙华挂着霜花凝结在原地,成了冰雕的艺术品。

 

       “大人,昆仑山圣如今乃寻常凡人,饮过孟婆汤必定忘记前尘世俗。您又何必在他每次轮回都……”

       沈巍的思绪难得有些飘忽,对判官的话语置若罔闻,半耷的脑袋无端让人觉出些落水狗的滋味,直挺挺的脊背却依旧冰冷强硬得让人不敢亵渎。

       有这等强悍力量的人,必会为所有人所忌惮,注定是一人成军。只是别人眼中再杀伐果决、无懈可击的他,也有一根致命的软肋。

       他知道赵云澜什么也不会记得,但他也仅敢在这一刹那的时间换他一刻注视——那个人的眼里只有他,纵然满是探究与戒备、毫无爱意,也足够使他这冰冷坚硬如磐石的心脏融化出源源不断的温热血流。

       “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望着赵云澜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艰涩轻浅的话音裹着半空中的沙砾沉沉地落上地面,再被风吹黄沙盖过,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END-

       首篇写刀我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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